今天是
关怀版 无障碍     网站支持IPV6
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魅力新会 > 美丽新会 > 醉美葵乡
这些新会老渡口,总有一个唤醒你的记忆!
来源:本站    发布日期:2020-02-21

  作者/ 黄文婷

  史上潭江,曾经雅称“君子河”。潭江下游流经葵乡大地,润泽了新会的千年灵秀,奏响了新会的古渡船歌。潭江唤渡,曾经是老一辈水乡人的日常生活。那些年,在潭江十二时辰里,有一种慢慢的时光叫等渡,有一种悠悠的漂流叫过渡。深情婉约的潭江,还见证无数的渡口送别与渡口重逢。

  当一座座桥梁飞架潭江,阅尽时代波澜的老渡口,渐次退出水乡人的日常生活,横水渡的画面,成为潭江摆渡史中翻过的一页。船夫的背影已经远去,我寻回文阁渡、牛湾渡、梅冈渡、南坦渡等老渡口的故事,以此向那些曾经陪伴过我们的老渡口以及摆渡人致敬!

  

  ▲日落潭江 赵善积摄


  文阁渡:舟楫飘摇成往事

  在这个不平静的春天,我戴着口罩行走潭江两岸,寻访老渡口。

  潭江唤渡的第一站,是七堡的文阁渡口。形似“水浮灯盏”的孤岛七堡,是潭江的一个江心岛,在以往的漫长岁月里,岛上居民只能通过潭江水路出行,求学、谋生、治病,嫁娶,探亲,都依赖于几个老渡口通往外面的世界。1994年8月,七堡大桥(又名慈母黄张见大桥)建成通车,扭转了七堡人依靠渡船出行的宿命。

  

  ▲七堡文阁是文阁渡的标志 小蔓摄

  今天的文阁渡口,早已告别了桨声舟影,九级石板筑成的水埗头,寂寞地聆听潮起潮落的涛声。作为文阁渡口标志的老建筑文昌阁,依旧傲然屹立江畔,默默注视着江面上偶尔驶过的或大或小的货船。夕晖下的潭江,烟波浩渺,水天一色,就像一幅展开的写意画卷,水墨淡雅,诗意秀气。坐在风景里,我以一种等渡的耐心,守候渡口,终于等来了一位慈祥的长者,热心向我讲述文阁渡的往事。

  他是土生土长的七堡人,名叫李作,今年77岁。他过去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抗日战争时期,侵华日军的战艇从潭江驶过,野蛮地发射炮弹攻打文阁,击破了文阁飞檐的边角。我顺着老人挥手指引的方向望去,那残缺的边角依然清晰可见。

  老人眯着双眼望着潭江,春江水暖,勾起往事如烟。他小时候多次从文阁渡乘船到对岸的大泽长湾,然后到响水桥玩乐,如今还能随口念出响水桥的传世名联“响水桥头桥水响”。而最幸福的渡口记忆,莫过于搭渡迎亲。他坦言年轻时家境贫寒,结婚较迟,直到30多岁才娶了大泽五和村的一位姑娘为妻。当年就在这个文阁渡口搭船去对岸迎接新娘,归来时喜气洋洋地带上他的新娘及嫁妆…… 当老渡口渐渐走向没落,他也走向人生的暮年。如今他还是文阁渡口的常客,平时喜欢到渡口走一走,看一看。

  李伯开心地说,以前的粤剧戏班也从这个渡口上岸,带着满船的道具和戏服来七堡演戏。他特别记得知名粤剧演员罗品超从这里上岸的情景,众多村民赶来渡口迎接戏班。此刻的文阁渡口冷冷清清,陷入美好回忆中的李伯,笑容暖意融融。

  江水长流,岁月不居。这个古老的渡口,承载着许多人的私人记忆。岛上的农民书法家李鸿润告诉我,他年轻时曾经来这里帮姐姐家收获甘蔗,就在这个渡口担蔗下船。而他记忆深处最快活的渡口往事,就是七十年代和村里的社员一起从这里搭船到大泽,然后步行到会城五显冲的工人文化宫看电影《卖花姑娘》。

  七堡岛外的过客,提及文阁渡口,印象依然鲜活。新会退休老干部叶发琼回忆,上世纪六十年代,他曾经陪同新会县委书记党向民同志下乡,就是从这个有文阁标志的老渡口经过。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和党委书记各骑一辆自行车从会城出发,到了大泽的渡口,推着自行车下船,小船横渡潭江之后抵达文阁渡口,两人又推着自行车上岸,然后沿着江边骑行到七堡的另一个渡口,再次过渡前往罗坑公社。文阁渡留下的深刻印记,让他暮年回忆起来亦倍觉亲切。

  渡口既是时代的产物,亦是时代的缩影。上世纪80年代后,随着水上交通工具的改善,七堡岛的容屋、北头等渡口渐渐淘汰了摇橹船,改用机动平板船。唯独文阁渡口坚持使用传统的摇橹船,小船继续摇啊摇,一直摇到摆渡时代的终点。

  如今,潭江唤渡,却唤不回曾经的桨声船影,只能唤醒岁月深处无比亲切的记忆……


  牛湾渡:火车过江留传奇

  每一条江河都经历潮起潮落与命运沉浮,潭江边上,有些老渡口渐渐被淹没在岁月的涛声里,也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记忆。但关于老渡口的往事,总会在某个时刻浮出水面。

  2017年,罗坑镇牛湾芦冲村村民林文波在牛湾渡口边的鱼塘打捞了数十枚道钉,这些锈迹斑斑的道钉,被有关专家初步鉴定为新宁铁路牛湾火车码头的遗物。沉寂了数十年的牛湾渡口,重新引起世人的关注。

  

  ▲牛湾渡口的道钉 小蔓摄

  曾经辉煌的牛湾火车码头,是潭江边上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老渡口,承载过全国首创的“火车渡江”奇观。此刻江水滔滔,江风呼呼,仿佛仍在诉说着“火车渡江”的传奇。上世纪初,五邑著名侨领陈宜禧修建了中国第一条侨办民营铁路,名叫新宁铁路。为了让火车顺利渡过潭江,陈宜禧采用轮船载运火车过江的办法,并从香港定制了一艘铁船回来。著名作家巴金曾于1933年途经这个渡口,并在散文《机器的诗》里赞美火车乘船过江的奇妙景象:“到了潭江,火车停下来。车轮没有动,外面的景物却开始慢慢地移动了。这不是什么奇迹。这是新宁铁路上的一段最美丽的工程。这里没有桥,火车驶上了轮船,就停留在船上,让轮船载着它慢慢地渡过江去。”

  火车途经牛湾,带来了村庄的繁荣。渡口旁边的芦冲村,巷陌成墟,晚上灯火通明,夜市兴盛,当年曾经享有“小广州”的美称。

  可惜盛景难留,战争改变一切。1937年,侵华日军的炮火打沉了火车码头的铁船,这段惨痛的历史,成为牛湾渡口的悲剧结局。

  去年夏天,我和新会博物馆的罗海涛一起冒着雨走近牛湾渡口,涨潮的滔滔江水淹没了火车码头的痕迹,露出水面的只有围堤边的水杉树。我们准备离开渡口的时候,围堤上突然来了一群打着雨伞的人,他们是五邑大学的师生,专门来这里寻找新宁铁路的遗址。致力挖掘本土历史文化的林锡庆老师亦打着雨伞,站在江边给他们口述火车码头的历史。我舍不得离开,冒着雨旁听了一堂印象深刻的历史课。

  今年春天,我们第二次到牛湾渡口,适逢潭江退潮,露出了火车码头残存的石头和水泥块件,我幸运地望见了渡口的遗迹。当天还探访了渡口旁边的养鱼人家,终于见到了新宁铁路遗留的老道钉。五枚老道钉,捧在掌上感觉沉甸甸,其中两枚还沾着湿润的塘泥。鱼塘的女主人告诉我,前两天下了一场暴雨,她的丈夫在雨后的鱼塘边发现了这两枚道钉。

  道钉无声,一眼百年,除了牛湾渡口,还有谁记得从前的汽笛长鸣?


  梅冈渡:朝夕争渡叹无奈

  先有梅冈村,后有梅冈渡。在潭江边筑巢而居的梅冈人,自数百年前立村以来,世世代代以种植水稻为生,梅冈渡口的小船,每天载着村民过江耕田。但梅冈渡口不仅仅是梅冈人独享的渡口,更是方圆十里共享的水路交通驿站,过去,小冈镇和双水镇的村民前往会城都经过这个渡口,梅冈渡口因此盛极一时。

  梅冈村有些农田在一水相隔的南坦岛,搭船去耕田,成为梅冈人的日常生活。村民为了节省时间而早出晚归,中午通常在田头吃自带的午饭,直到傍晚才回家。但遇上农忙时节,村民担禾或担谷,过渡次数变得频繁,特别是早出与晚归的时段,渡口人声鼎沸。

  

  ▲梅冈横水渡(资料图片)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葵乡大地,许多农村青年走进城市谋生,早出晚归亦依靠过渡,梅冈渡口的客流量急剧上升。早晨和傍晚,渡口都是人头涌动,挑担子的,推自行车的,拉斗车的,还有牵牛的,卖猪的,纷纷争着上船,梅冈渡口常常出现数百人挤在一起等渡的热闹景象。那时经常发生因争渡引起的乘客连人带车掉落水中的意外事件,幸好落水的乘客都会游泳,还能爬上船来。

  一位小冈人告诉我,在梅冈渡口的鼎盛时期,他亲眼见过几条渡船同时往返于梅冈渡口的火爆场面,印象特别深刻的一幕,就是置身渡口,目击众人争先上船,秩序混乱不堪,有的人被挤到了船边,半个车轮被架空在船外,好像随时掉入水里的样子,看得他胆战心惊,感觉很无奈。

  那时候,饱尝争渡烦恼的人们,热切期待建一座跨越潭江的大桥,让他们摆脱渡口的牵制。1992年12月,连接小冈和南坦的黄宣充纪念大桥终于建成通车了,大桥旁边的梅冈渡口,正式告别摆渡岁月。梅冈渡口的风景,渐渐切换成浓郁的渔家风光,常吸引摄影发烧友来采风。

  梅冈渡口的一棵古老木棉树,今年春天如期绽开满树繁花,而木棉树下曾经有过的客船穿梭的画面,已经成为远去的风景。


  南坦渡:隐退江湖空惆怅

  南坦是潭江中一个四面环水的孤岛,这就注定了南坦人的千里之行,始于渡口。

  说到南坦渡口,我想先讲一个发生在大半个世纪之前的“搭船赶考”的故事。一个春日的早晨,南坦岛上一位发奋读书的少年,怀着美好的愿望,从南坦渡口坐上当日的第一班渡船,准备前往新会一中参加春季考试。岂料渡船行至江心忽然遇上急风骤雨。渡船被大风吹离了正常的航线,船工耗费了很长时间才能让渡船靠近彼岸。结果,这位少年的春季考试被过渡耽误了,当他匆匆赶到考场时,别人已经考完了一科,他只能抱憾而归。到了秋季考试,他吸取上次的教训,提前一天搭渡到会城,在会城寄宿一夜,这才确保了秋季考试的顺利。从古到今,正因为过渡带来了种种不便,让世世代代的南坦人有了对桥的渴望。1992年底,随着黄兢竞大桥(俗称南坦大桥)的建成通车,南坦人以舟代步的日子终于画上句号。

  人们熟悉的南坦渡口废弃了,潭江边上再也不见南坦渡口的踪影,但南坦岛上仍然流传着渡口的传说与故事。

  一位南坦女婿告诉我,数十年前,他开一辆拖拉机去南坦接新娘,满船的嫁妆摇摇晃晃过潭江,江风掠过,徐徐掀开新娘的红头巾,那位媒人不断往新娘头上撒爆米花,这独特的水上婚礼,让他终生难忘。从此,亲戚朋友都喜欢跟他开玩笑,称他为“过渡女婿”。他确实常常搭船到南坦,或陪妻子回娘家拜年,或向岳父岳母祝寿。几十年来,南坦渡口连结了他和南坦的深厚情缘。

  为寻找南坦渡口的遗迹,我们来到了南坦群胜村。说来真巧,在村口遇见的第一位村民兰姨,就是南坦渡口摆渡人的妻子。兰姨说她的丈夫在南坦渡口撑船撑了数十年,依靠摆渡维持生计,直至渡口停航。她还热情地引领我们到潭江的围堤边遥望南坦渡口的旧址,可惜并没有看到渡口的影子,茫茫江水已经淹没了渡口的一切痕迹。

  

  ▲南坦渡口 谭侠华摄于1983年

  古老的南坦渡口,曾经承载着岛上居民出入平安的梦想,世世代代的南坦人与渡口相依为命。虽然如今搭船过渡已经成为回忆,但人们依然感念渡口曾经的陪伴。每年清明前后,岛上村民都自发组织到南坦渡口举办祭江仪式,为家人祈福。南坦渡口的祭江习俗不知始于何时,已经延续了很多年,表达了水乡人对潭江的敬畏之心,以及对渡口的感恩之情。

  老渡口虽然失去了实用价值,但历史价值和纪念价值依然存在。保存下来会给南坦人留下一个念想。谈及南坦渡口的拆除,有些村民满怀惆怅,感到不舍。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南坦渡口毕竟是承载乡愁的老地方,留下“吾乡吾水,吾渡吾船”的亲切印记。

  新会名摄影家谭侠华和苏炎煊等老前辈,生前都曾经关注过葵乡的老渡口,为潭江的摆渡史留下了斑斓的记忆碎片。当我们想念那些隐没在岁月涛声之中的老渡口,还可以从泛黄的老照片中获得丝丝缕缕的慰藉。


  作者介绍

  黄文婷,江门市新会区融媒体中心报刊中心副主任,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从事媒体工作20多年,曾获“新会十大杰出青年”“江门市优秀文艺家”“当代十佳散文作家”等称号。已出版主要著作:《错出一段美丽》《带锁的日记》《走过纸婚年》《永远的长木椅》《一段美丽的错误》(台湾版)《精神贵妇》《一张餐桌的距离》《缘来结识你》《红袖约》。

  《新会老地方》专栏由新会本土作家黄文婷主笔,新会籍著名书法家苏华题写栏目名。本期文章标题“潭江唤渡”由新会书法家李卓见先生书。